当天晚上。
当刘易斯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已经是洁白的天花板,和那展发出白色光芒的吊顶天花板仙气灯了——刘易斯知道,这里已经是天师门,当归苑,自己房间的床上。
浑身异常虚弱,又不敢相信自己究竟身处阴间还是阳间的刘易斯仍是心有余悸地问了一声:“这里是……”顿时两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她醒了!”这是卢梅的惊喜说话声。
“快去叫掌门夫人!”这是卢佳的撺掇声。随后便看到卢佳用那带有雀斑的年轻面庞凑到自己面前来,用毛巾为自己擦汗。毛巾上蘸的是温度恰当的热水,使得刘易斯在恍惚间似乎又要沉睡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
就在刘易斯即将在再度陷入昏睡之际,一声从自己肚皮上传来的鹅叫“呱”让刘易斯轻轻低头——麦德林正大大咧咧地像孵蛋一样坐在自己肚皮上,这才让刘易斯想起那段如梦似幻的经历。
刘易斯想起自己在与御火灵童的单挑对决中落败了,而自己的脑袋也被人家一套眼花缭乱的“磨刀大回旋”砍了下来;只是她倒地失去意识后不到两秒钟就苏醒了过来;她设法爬了起来,只不过自己再度变成了半透明的灵魂,而那具死相惨烈的自己的尸体则直挺挺地躺在自己脚边。
“又来?逗我吧?”由于脱离了身体的灵魂不再受到任何激素的影响,所以刘易斯此时变得无比冷静。更何况刘易斯到目前为止,少说已经死过三次了,怎么也习惯了。
此时的刘易斯,可以自由地在尸体周围活动,这让她不由得好奇地观看火织天衣在胜利后的样子。火织天衣斩杀了刘易斯之后,便非常标准地收刀,随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久,便有两名忍者上前,一名为火织天衣扛起了昏厥的哲香,一名与她交谈几句之后,便拿出了一支竹筒,拉动拉绳,向天空射出了绿色的信号弹。
不久……
“老大!你没事吧!”哈露曼叫着一脸慌张地从树林中冲了出来;喀秋莎跟在身后。看到刘易斯的尸体之后,哈露曼一个“进球后的庆祝滑铲”便冲到了火织天衣身边抱住了她,把脸在她腰上一通乱蹭,“赢得很轻松对吧?很轻松?”
“别这么没正形,快起来。”在天衣的喝令下,哈露曼这才抚摸着她的身体站了起来。看到喀秋莎和哈露曼站好,天衣便开始讲话:“不轻松的。一点都不。”然后指着刘易斯的尸体说道:“刚才的爆炸你们也看见了。若不是姐姐的天丛云剑保护了我,恐怕躺在这里的人就是我了。”
“我可谢谢您吧!”刘易斯忍不住吐槽道——天衣的这席话绝对是商业互吹。
哈露曼有些惊诧:“这么厉害的吗?不过反正都死了……”
“幸亏是死了……”天衣小声叹了一口气,然后指着刘易斯的尸体大声训诫众人,“今天一战,你们要记住:卡斯佛伦的魔法师不可小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如果鲁莽的寻求战斗的话,总有一天会被这样的人给算计了的!武天国不需要烈士!”
“喝!”周围稍息的忍者纷纷大声应答。
“武天国……这家伙要干什么?”刘易斯暗记。
哈露曼很明显知道天衣这句话是针对自己的,一脸丧气地耸了耸肩:“好~好~知道了……”
“哈啦休。”喀秋莎依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就在训话结束后,两个负责守卫密林方向的忍者忽然发觉了什么:“什么人?”
便见一个同样身着忍者衣装的人冒了出来,只是负责守卫的忍者明显不把他当自己人,手持刀剑将其拦住。
那个人连忙拉下蒙面巾。就连刘易斯也吃了一惊,竟然是赵芳孝!
赵芳孝一脸阿谀地鞠躬赔笑:“主公是我,您的家臣芳孝啊!”刘易斯万万没想到,赵芳孝竟然是和天衣一伙的,而拘捕、准备斩首哲香也统统是为了天衣劫持哲香的“天胡”演的戏。而这出戏唯一的变数就是刘易斯跳出来险些把天衣的天胡“截胡”了。
天衣白眼轻翻,似乎并不待见赵芳孝;但赵芳孝似乎又多多少少是个可以利用的人,便说:“哟。赵将军。你那边情况如何?”
赵芳孝像个苍蝇一样搓着手说道:“一切顺利,梨香已经弄到了灵珠;领主也被哲香气倒;我已经派人去追捕卡斯佛伦的商队了。”
天衣点了点头:“很好。灵珠就让梨香拿着,让她离火国越远越好;至于卡斯佛伦的商队,你抓到他们之后,把所有的武器都运到海门的集合点;确保水国上下都相信是卡斯佛伦人带走了哲香……然后就等着天洲和卡斯佛伦燃起战火吧。”梨香也受天衣指示?天衣究竟是盘了多大的一个局啊?她要干什么?刘易斯即便是变成冷静的灵魂也感到有些头脑不灵。
赵芳孝连忙点头鞠躬:“是,全听您的,主公。”
“燃起战火?不妙啊,这可是相当的不妙。”刘易斯的灵魂开始咬自己那不存在的手指。
天衣继续便对赵分配工作:“接下来,守护领主和梨香是你的主要任务;在领主休养期间,你要利用你的权势接管柳府的一切职能,尽可能控制那些大家族。尤其是天师门,天师门一定要纳入你的掌控之下。我会为你攻占天师门扫清障碍。至于你儿子的亲事,我会派人对梨香做说服工作的。我们走!”
天衣正准备率军撤退,那个负责扛着哲香的忍者便请命问及刘易斯的尸体:“主公,那尸体怎么办?”
“要是被‘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我就玩完了!”刘易斯大惊失色,她知道葬礼仪式会让死者的灵魂安息,但她才不要安息呢!连忙“飘”到天衣耳边,悄声说道:“曝尸荒野!曝尸荒野!”刘易斯知道幽灵的耳语常常会被意志不坚定的聆听者当作自己脑中的声音,一些摇摆不定的想法会因此改变——虽然不确定但只好试试了!
天衣感到耳边寒风飘过,有些发痒,但终于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呃嗯……就让她曝尸荒野吧!我们走!”忍者们往地上一阵狂丢烟雾弹,一团滚滚白烟之后,所有火国人和灵童们便都不见了。而赵芳孝也一脸坏相地隐藏回了丛林之中。
看到四下无人,刘易斯大大地松了口气,又不着急不着慌地等了一分钟,随后便像操纵声控灯般二拍掌:“麦德林!”
不久便见先前藏在树梢里的大鹅麦德林拍打着翅膀从天而降,啪嗒啪嗒地落在了自己身边:“医疗无人机已经抵达。”然后用那弯曲的脖子,从背上刁出了刘易斯的秘宝——回生腺素,插在了她的尸体上。
刘易斯扶额叹了口气,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啊,见鬼,又得来一遍了。”(Ah shxt,here we go again——圣安地列斯的CJ)
伴随着那荧光闪闪的液体被压入刘易斯尸体的胸腔,刘易斯期待着自己的灵魂将会被如同上次那样——灵魂被凶猛地吸入自己的身体中,并伴随着氧气填入肺腔的爽**猛地坐起来。她也几乎能感觉到那股凶猛的拉力要将自己的灵魂扯回身体了。
此时此刻,刘易斯的耳后却忽然如同雷鸣般传来了一声“神明的责问”:“为什么又活过来了?”
刘易斯那不存在的心脏猛地震颤了一下,回身一看,半空中鸟做着扑翅的动作,僵硬地定在了半空中;随风飘摇的树叶也静止得一动不动;自己那回归身体的动势也戛然而止。仿佛有什么东西,有什么力量将时间停止了。
“什么人?”刘易斯即便是灵魂,此时的她也紧张到了极点——能够侦测到灵魂,停止时间的家伙,莫非是古神?是哪一位?阿荼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影响力了,这里也不是光王和丽芙丝的地盘——除此之外还有谁想要,并且还有能力劫持自己的复活?
刘易斯感觉到一股力量正在将自己拉向远离尸体的方向,自己的灵魂正慢慢升入了天空:地面、尸体、树木,一切都正在远离自己,并且越来越快。随着自己持续升高,数座城市映入了眼帘:梅京、海门、聚宝镇;紧接着是天洲全境,乃至米雷兰全境。
刘易斯自己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向天空,但却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重力加速度,与其说是自己正在远离米雷兰,不如说是米雷兰正在远离自己!
很快,米雷兰所在的星球“亚尔”已然完整地出现在自己的视野,刘易斯左右环顾,自己已然身处太空之中。而亚尔距离自己越来越远,逐渐消失成一个点。
明晃晃的太阳忽得从耳边擦过,追随亚尔的脚步逐渐远去。紧接着星系间的其他五颗星球:坚石之伊尔、黄金之弥尔、熔岩之卡尔、碧玉之拉尔、冰冻之罗尔也相继退去。最终整个星系都完整地出现在了刘易斯的面前,退向远方。
接下来是其他的恒星系,有与太阳系类似的星系,还有双星的星系、三星的星系、未成形的星系也都纷纷飞向远方。
紧接着整个银河系都进入了刘易斯的可视范围内,退向远方——
更多的星系,更多的星系团,都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远离刘易斯。
刘易斯感觉自己正被拉向宇宙的边缘,而终于,一切的星体,万物全部都流向了视野的正前方,汇聚成一个闪亮的光点。而最终那闪亮的光点也消失殆尽了,万物仿佛回到了宇宙大爆炸之初。
留给刘易斯的,只有无边的黑暗。就在刘易斯因目睹了宇宙全貌而陷入无边的惊慌失措时,一道闪电自下而上划过刘易斯的眼前,照亮了这片黑暗。
展示在刘易斯面前的,已然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散发着诡异光泽的、巨大的、不知是立柱还是横梁的事物,如同一根根钢索,杂乱地连接着这个世界那无穷无尽的天空与大地。而无论是天地还是这些横梁,都以一种难以描述的姿态肿胀着、蠕动着。上面密布着大大小小,犹如眼球一般的肿泡,而这一颗颗肿泡上,却又似乎能看到彩虹般的闪耀光泽,以及其内部的点点星空。
闪电与闪光在这个空间毫无规则地跳跃与攒动,更有许许多多,长着触手的扭曲生物在其间漂浮,一些甚至从刘易斯的身边经过,用那生长在触手之间的、邪恶的眼神打量着她,并留下一个不屑的白眼后便飘向了远方。
“为什么又复活了?”
“阿荼令人作呕的工具人,为什么还不从这个世界上消散?”
“你究竟还要破坏规则到何种地步才肯罢休?”
刘易斯听不到这些问话的声音。但即便听不到,也能实实在在地感觉到这些谴责的意念如同利剑一般刺向自己的心灵。很显然,这些意念来自这个空间的主人,一位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古神。而正当刘易斯想要问及这位古神的尊姓大名时,那名讳也已经随着那谴责的意念注入了她的脑海:
万门之钥,万钥之门,时间和宇宙的起点和终点,一切真相的源头,万物归一者——索托斯。而这一片扭曲的天地,乃至宇宙万物,便是索托斯本身。
无需言传,刘易斯已然知晓,正是这位古神,统治着万千宇宙,而自己所在的无论是米雷兰,还是原先的世界,无非是这位古神管辖的万千世界之一。
如果对于人类来说,古神是更高位的存在,那么索托斯则是古神们的仲裁者与法官。这位法官只有一条法律:世界与世界之间的事物绝不能彼此往来,世界之间的流窜犯,虽远必诛。
相较于这位古神,那些林林总总在米雷兰兴风作浪的邪神恶灵,在索托斯看来无非是不值一提的毛虫草芥。但邪神恶灵无论如何兴风作浪,却几乎都不会使这位巨神有任何反应,而唯独一种行径,能使索托斯勃然大怒,并毫不犹豫地投下它的万钧雷霆,而这也正是刘易斯所犯下的罪孽,她的原罪:穿越——这也就是为什么索托斯的眷族“时空猎犬”来追杀自己的原因。
“但那不是我的错,阿荼将我带到这个世界——”刘易斯这样回应着。
争辩无用。
在灵魂形态,这个尤为脆弱的状态下被古神抓到。索托斯几乎一闪念即可将刘易斯连同意识和肉体一并化为灰烬,彻底抹除这“大罪孽者”的存在。
索托斯之所以没有在这刘易斯复生的脆弱时机将她彻底自时间长河中掐灭,是因为一份更大的罪孽使她拥有了一个救赎的机会。
这罪孽的施行者,正是先前负责追杀刘易斯的时空猎犬。
那只时空猎犬被刘易斯击退,本应就此耻辱隐退;但却将刘易斯手中的神器“索托斯之膜”、索托斯肢体的碎片据为己有,妄图利用自己主人的力量将自己孕育为新的古神;并躲藏在时间与空间的夹缝中,使得索托斯无法找到这逆贼。
这是索托斯绝对不能允许的。
好在时空猎犬是盲目的存在,并十分渴望重新寻获失手的目标。为此索托斯希望刘易斯作为诱饵,诱出那只失手的时空猎犬,并将其消灭;以此冲抵自己的罪孽。
作为回报,索托斯给予刘易斯三项承诺——应许刘易斯的复活;从此以后,刘易斯的穿越之罪将既往不咎——不会有时空猎犬再找上门来;同时,一份刘易斯失去的力量也会重新回到她手上。
若是不接受这份交易,那么刘易斯的灵魂将永远无法回归自己的身体,并在这可怖的时空外域、千万世界的间隙间消失殆尽。
刘易斯没得选择。
人世间还有太多的承诺等待她去实现;还有太多的罪孽等待她去偿还。
而就在刘易斯在内心深处给予了这位无上至尊一个答案的瞬间——
伴随着万星万物重新自那消逝的光点中喷薄而出,刘易斯又回到了星球亚尔,又回到了米雷兰大陆,又回到了天洲,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当中。
而再度醒来时,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的床上。刘易斯在卢佳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她摸了摸自己掉下来的头——已经被回生腺素的神力重新接上去了;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也在跳。
唯独手腕有些膈应,抽出一看,一只苍白、苍白的号角用线绳挂在自己手腕上——无需多言,刘易斯已然知晓,这便是索托斯给予的、诱出那反叛的时空猎犬的‘信物’了。仔细端详,那号角一环一环的纹路之间,仍有远看如珍珠,近看如眼球一般的肿泡,死死地盯着刘易斯的脸,仿佛提醒着她不要忘记自己的诺言一般。
她又怎么会忘却呢——就在刘易斯为这场可怕的“复生梦魇”倒抽一口凉气之时——
“刘易斯!你可醒了!你朋友把你送到这的时候可给我吓坏了,那叫一个满身是血……”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李月瑶——天师门的掌门夫人在卢梅、卢荟的陪同下快步来到了自己的床边。
听到这,刘易斯也便明白了自己是如何回到这温暖的卧室来的:“朋友……啊……狐暮雪……他没有违背诺言……”
其实刘易斯自己心里清楚,喊狐暮雪去叫人那一出的意义:自己跟灵童决斗,开战到去世恐怕不超过几分钟,狐暮雪就算能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算上到达天师门阐明身份,再到把事情说清楚,回来自己早死透了。刘易斯根本就是想放走狐暮雪,这万般阴谋阳谋中,他没必要淌这浑水。
看到月瑶出现在自己面前,刘易斯两眼热泪霎时间便喷涌了出来:“师母……对不起……我虽然救到了哲香,我也尽全力和那家伙战斗了,但终究还是没能把她带回来,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到……如果不是我犹豫了……如果不是我犹豫了……”
月瑶歪腿坐在了刘易斯身边,温柔地抱住了刘易斯:“我知道……犹豫自然会败北,但你面对的可是享有天洲剑圣之名的火织天衣,果断恐怕也不会让事情变的更好……这不是你的错。”
刘易斯在月瑶怀里大声哭泣:“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用我哥的那封信,我不该用那封信劝说哲香赶快回去。如果我不是那么急急忙忙地想要赶走她的话,她就不会……”
“刘易斯,这是个陷阱。赵家老奸巨猾世人皆知,这样的陷阱没人能够全身而退……”月瑶扶正了刘易斯,劝说道,随后说:“只是没想到火国人也会来掺一腿……”
刘易斯连忙说道:“不仅如此!赵氏和御火灵童是一伙的,她们的目的就是要借着这件事引发卡斯佛伦和天洲的战争,而且他们还准备要袭击天师门!我商队的朋友们也危险了!”
月瑶听完十分惊讶:“你先不要慌张,赵家和火国有勾结?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易斯沉默了一会儿,说:“我重伤昏厥的时候,用灵魂出窍的魔法窃听了他们的谈话。”死而复生的事情恐怕没人信;碗大个疤也是伤,刘易斯这样掩饰道。
月瑶起身,愁眉苦脸地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唉,你们魔法师总是出人意料……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天师门应该立刻派人告知天子,只是……”
刘易斯看着月瑶问:“只是?”——若是信有此事,那为什么不马上行动呢?
月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相信你的魔法。若真有这样大的阴谋,只凭你一人的证词恐怕不足。况且觐见天子需要宝物,而天师门的那些能够拿来觐见天子的宝物,都被咱们那‘君子重兄弟,不重宝’的高掌门拿去送人了。”
留给刘易斯的只有绝望。
当月瑶感觉到刘易斯的情绪即将崩溃时,连忙又坐下来安抚道:“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今天你受了太多磨难,你现在只管养伤;你既为哲香之徒,便是天师弟子。天师门无论何时都会是你的家、你的坚实后盾。我会叫弟子们在各个门口轮班布防;聚宝镇里也有我们的弟子放哨埋伏。若是赵家胆敢围山攻城,我们便里应外合,内外击之。如果赵家真的准备大干一场,那么天师门随时奉陪。”月瑶自信地向刘易斯讲解着自己的计划,安抚她的心情。
“谢谢你……”刘易斯忍住了眼泪说道。
刘易斯握着月瑶的手发呆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的朋友们……狐暮雪怎么样了?”
月瑶说道:“他们俩都在穿堂休息,伤都不重,医师正在为他们治疗;还有你的尹随良小朋友让我帮他带句话,说他‘很抱歉,不会有下次了’……你们闹别扭了吗?”月瑶很明显不知道尹随良半途的“那一出”。
“尹随良?难倒他回来了?”刘易斯心想。不知是惊讶还是惊喜,在月瑶的安慰下原本就要睡去的刘易斯猛地又清醒起来,连忙回答:“一点。小小的。”
这一次,月瑶恐怕是未能劝服刘易斯安心躺着养伤。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在卢佳的搀扶下来到了穿堂。
一进门,便看到狐暮雪背对刘易斯的方向,脱去了几乎所有的上身衣物,暴露着那健壮俊美、带有迷人亚洲色泽的斜方肌和背肌,弯腰坐着;而一位医师打扮的人,已经将许许多多的钢针扎入他的腰背,并不断用纱巾去擦拭针眼里流出的血污——刘易斯知道这是针灸疗法,很明显狐暮雪的腰背受了伤。
“刘易斯!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伤没事了吗!”狐暮雪看到刘易斯进入,连忙侧脸问候。
刘易斯连忙扮做成熟稳健的模样说道:“啊。我在倒地之时就为自己施加了治愈的魔法,现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狐暮雪长长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找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已经死了。但心想死马当成活马医,就算是死的也得把你带回来啊……好在半路上你就突然有了呼吸。”
“谢谢你。”刘易斯点头致谢。
“哪里哪里。”狐暮雪推搪着,忽然如同“串通”过什么般棒读道:“而且我能活着把你带回来,也多亏了尹少侠,没有他,我恐怕没法从那两个灵童手里活下来。”
刘易斯顺着狐暮雪眼神指示的方向看过去,便见到尹随良藏在穿堂离门最远的座位坐着。他的头上裹着绷带,光着的上身也打着绷带,肉眼可见的血污就有三四处,身上还有更多的瘀伤。
只是他的肌肉和狐暮雪比起来就像个瘦猴。
看到刘易斯走近,尹随良赶紧站了起来,说道:“恩公,我很抱歉……你明明那么信任我,给我吃,给我住,我却……我却……”
很明显尹随良是没有那个胆气直接过来向刘易斯道歉的,多多少少需要狐暮雪帮着搭个线。
刘易斯自是没有责备此人的意思,毕竟面对灵童与那么多忍者,多他少他没什么区别。反倒是他若提前隐藏起来,在狐暮雪危难之际突然杀出,还能起到不错的威慑效果、使敌人以为遇到埋伏而陷入混乱。于是刘易斯说:“每个人都会有迷茫的时候,你能回来就好。”
“我……我真的对不起你啊……”看着刘易斯原谅了自己,尹随良两眼热泪,普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刘易斯走上前去,像个长辈拍了拍他的手臂,像个老军官一样将他扶了起来:“别跪着了,好好养伤,还会有更艰难的战斗的。”
劝罢了尹随良,刘易斯便回到狐暮雪这边,反复打量着狐暮雪的腰背,没看到什么明显的战斗伤痕,只有针灸造成的渗血与孔洞。便问:“你的伤是怎么来的?也是灵童们打得吗?”
狐暮雪强颜欢笑说道:“我的任务是逃跑,又不像你要跟灵童死磕,她们想伤我没那么容易;这是把你们驮回来导致的拉伤。”
刘易斯似乎能勉强想起来,狐暮雪好像是变成了一只公交车大小的大狐狸,把自己和尹随良一起驮了回来——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狐暮雪察觉自己有了气息吧。
狐暮雪被医生扎疼哆嗦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食肉动物的脊椎和马不一样,我们的身体是为了冲刺捕猎而生,脊椎需要柔软而富有弹性;而马那样的食草动物的脊椎是为了适应长期站立和步行迁徙而进化出来的,所以坚固紧实,可以驮人载物。我一只狐狸本来就是敏捷系,背着重物走久了,不拉伤才怪。哎呦,大夫轻点……”
“真是辛苦你了……”刘易斯听完,也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颈,“不过我看天洲的各种壁画经常看到仙人和将军骑着什么豺狼虎豹。”
“那是在欺负我们妖怪啦……”狐暮雪话音未落,却忽然听得咚咚脚步声:高程怒气满面地走了进来,指着每个人的鼻子尖大声呵斥。刘易斯立即发现了其间的异样——高程只是干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高程不时捶胸顿足,不时怨天哀嚎,但在刘易斯看来都宛如默剧,并不令人紧张,反而一扫先前的悲凉、惹人发笑——他这是怎么了?
就在刘易斯困惑地看向月瑶时,月瑶凑过来悄**地说道:“我给他使了一个禁声术。”
刘易斯大惊:“禁声术?那不是卡斯佛伦的魔法吗?您是怎么?”
月瑶也才想起了什么,从袖筒中掏出一柄魔杖——那是刘易斯的随身魔杖,递给她:“这是你的。刚刚借用了一下。”随后一边挑着眉一边向刘易斯笑道,“没人说天洲人不能学两手魔法吧?”
刘易斯立即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狐暮雪那么大一只妖狐跑到天师门门口卸下伤员,当着众人的面变回人类参与对自己和尹随良的急救,高程看到这么大一只妖怪在自己那最恨妖怪的师父的门庭里“兴风作浪”一定就已经气得“口吐芬芳。”;又一看伤员竟然是被灭了门的尹随良,怕被牵连又吓得要死,又是一顿“口吐莲花”“十二连发”。月瑶受不了他的嗷嗷乱叫,当场就从刘易斯的口袋里掏出魔杖让他闭嘴。
月瑶走向了高程,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扶着他的双肩往外推,高程回到了老婆的怀抱,顿时就乖巧了许多,又是低眉,又是焦虑地念叨着什么,便被月瑶推出了穿堂。月瑶还不忘回头对刘易斯说一句:“你这两位朋友的住宿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只管休息,明天我们再一起想办法救你师父。”
“谢师母。”刘易斯抱拳致谢。
得到月瑶留下的话之后,刘易斯和狐暮雪、尹随良便又寒暄了几句,确认了彼此的住所,便在卢佳的搀扶下歪歪扭扭,蹒跚回到了当归苑的房间。
只是还未进门,便听到两个声音在一楼的客厅里推推搡搡:
“这个应该是放在上面的!”这是卢梅的声音
“怎么可能!这个带柄的从来都是放在下面的!”这是卢荟的声音。
刘易斯进门一看,果然是卢梅卢荟围坐在地席上,尝试将刘易斯带回来的一系列武器装备收拾起来并区分出完好和损坏的物件;但显然她们并不知道刘易斯是怎么收纳规整这堆东西的,最后只能是铺了一地,还是乱糟糟。
考虑到这些武器被回收回来时都没有合上保险,被没有经验的人触碰可能导致激发伤人,尤其是手榴弹,若是引信被拉出可要坏大事了。刘易斯连忙阻止了二人对这些火器动手动脚:“这些东西很危险,我自己来吧。”
看到刘易斯三两下便收拾好了各类武装,卢家三人并排站在一起,扭捏着说道:“刘易斯先生,听说您受伤了,我们不懂医术,也没什么钱。就找了些红豆为您煮了甜粥,全当是我们姐妹一点心意。”
看到小桌上散发着微微热气的带盖瓷碗,刘易斯的眼眶再度湿润了:“谢谢你们……粥我晚些喝,你们休息吧。”她知道今天和明天的供餐列表里没有红豆甜粥,不是从伙食里取来的,这粥恐怕真的是卢家三姐妹顶着挨骂的风险,从仓库里“偷”来一把红豆再细心熬制的。
看到刘易斯收下了粥,三姐妹看看彼此:“那我们就不打扰您歇息,先退下了。”
“如果你们喜欢的话,我可以教你们用枪。”刘易斯本想这般说,但话到嘴边,三人已经退出房门去了。
刘易斯孤苦伶仃地拎着一包破损的装备回到了二楼床边。
——所谓患难见真情,想到没有本领却依然要煮粥安慰自己的卢家三姐妹;
想到明明身兼无数使命与荣誉,却连师父都不能救回的自己;
想到自己兵败身死,差点没能活过来;
想到之后还要面对一次、恐怕更强的时空猎犬;
想到再也没有人坏坏地看自己出洋相,再也没有孜孜不倦的劝学唠叨——可能再也回不来的哲香。
刘易斯从一地的“破铜烂铁”中捧起断成两截的秘银马提尼,忍不住在夜色之中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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